Sunday, October 18, 2009

哪個萄

哪個萄
欣希芽October 17, 2009 12:00 AM | 731 觀看次數 | 0 | |
去年,爸爸媽媽從台灣飛
來跟我們住了半年,小兒子耳濡目染,台語突飛猛進。

有一天晚上,丈夫教他寫中文學校的家庭作業。其中,有一題必須以「萄」字造詞。

先生問他這個字怎麼唸。小兒子回答:「ㄊㄠˊ。」先生再問:「那造詞呢?」小兒子馬上接著說:「蒜『萄』(台語的蒜頭)!」先生聽了不禁從椅子摔倒在地,小兒子見苗頭不對,趕緊改口說:「葡萄」。但兩個人已經笑成一團。

Saturday, October 17, 2009

忙碌的一夜

忙碌的一夜
俞一菱
October 16, 2009 12:00 AM | 1340 觀看次數 | 8 8 評論推薦: | 電郵給朋友 | 打印
假期在紛飛的白雪中來臨。讀高一的兒子終於可以暫時卸下沉重的課業,輕鬆個兩三周,在外地讀研究所的女兒也從溫暖的南方,飛回冰冷的密西根州,連先生也把剩餘的休假全集中在年底,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。

本以為這是個輕鬆的開始。

下 午,兒子和一群朋友出去玩。晚上8點多,我們開始用手機詢問他何時返家,「我們還在××家看電影。」又過了一小時,這次他的回答是:「電影看完了,我們在 煮泡麵吃。」又過了半小時,「我們還沒散呢!」一看不行,這樣搞下去半夜都回不了家,乾脆自己去接吧!拖拖拉拉地兒子終於回來了。這次嚴重犯規,讓父子倆 你來我往展開拉鋸戰,晚上11點多,我們把假期條款又重新釐清一遍,兒子才不甘不願的回房睡覺。

好像才睡著不久,睡夢中忽然 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,聲音急迫,令人心驚。睜開困倦的眼睛看看床頭鐘,才1點半,是媽媽在走廊上喊我。母親搬來和我們住已快三年,這幾年她身體急速衰退, 起初因雙腳無力、常常摔跤,漸漸導致無法照顧自己,所以雇用全天看護隨身照料她。後來,媽媽的記憶力和辨識力明顯退化,經醫生檢驗,判斷有帕金森氏症,偶 爾會無法分辨時間空間,或是產生幻覺、幻聽或幻想。

匆忙披上衣服,打開房門,只見媽媽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外,問我為什麼大家都 不見了?已經1點多了,怎麼大家都不吃飯?一旁的看護滿臉困倦又無奈地說:我拉不住她!經過一陣騷動,好不容易才哄勸媽媽回房睡覺。這一年來,每隔一陣, 這種情形就會發生一次,我已幾經磨練、越練越勇,而且我也知道明天早上媽媽頭腦清醒時,她一定完全不記得夜裡的這場插曲了!

好不容易又睡下,這次應該可以好好大睡一場了吧!

天 依然漆黑。在深沉的酣睡中,電話突然響起,這次是5點半。先生迷迷糊糊抓起電話,電話中傳來求援的聲音:「爸爸,我的車滑到雪裡了。」是昨天剛從德州放假 回家的女兒,今天一大早5點鐘,她就開車出門上瑜伽課。她喜愛瑜伽,在學校及健身房教初級瑜伽。而這場寒流從昨天就開始了,公路上多了許多透明冰,這種冰 最不容易引起駕駛的警覺,所以女兒就在高速公路的一個轉彎處失去控制,車子從最左線衝向最右線,最後被右邊路肩旁的雪堆卡住。先生一邊匆匆上路,一邊趕緊 打電話給拖車服務,沒想到當天事故太多,拖車供不應求,因此要求顧客自行處理,事後再申請退費。於是在寒冷漆黑的清晨,先生又加演一齣救女記。

這真是一個令人難忘又熱鬧的一夜。有人說步入中年的人是三明治,上有年邁的父母,下有成長的孩子。孩子日復一日要脫離你爭取獨立,你得學習放手。年邁的父母日復一日變得衰弱依賴,你得學習接手。人生就在這些放手和接手之間流轉而過,酸甜苦辣、五味雜陳。

走出生命幽谷

燕子
October 15, 2009 12:00 AM | 2426 觀看次數 | 11 11 評論推薦: | 電郵給朋友 | 打印
我和老伴相依相伴40多年,雖有磕磕碰碰、不盡人意的事,但年復一年,我們總是秤不離陀、形影不離。始料不及,他不敵病魔辭世,我頓時如落單的孤雁,心中寂寥,情何以堪?追憶往事,點滴如在眼前。

老伴是古典文學教授,學識淵博,在學校,深獲學生敬佩;在家裡,他是我的「高級秘書」,我的論文、書稿,都是他為我修辭定稿,因此屢獲好評,老伴功不可沒。我常對他說:「我想學寫作,你當我的老師好嗎?」他一口應允,如今這成了一句帶淚的空話!

人在世間,本是孤孤單單的來、孤孤單單的去,這是自然規律。人生總要承受孤獨和痛苦,自己要能勇敢的走下去!

我 的大姊在老伴去世後,雖然悲痛,但她的女兒每月靠輸血才能生存,她幫女婿支撐一個家,年近80,還硬朗地活著。我的大妹在妹夫去世4年後,找了一個老伴, 原本希望兩人能白頭到老,但好景不長,男方家的兒孫多次索要財物,傷害了兩人的感情,兩年後,勞燕分飛。如今,大妹更懂得自得其樂,常和同伴去各地旅遊, 一個人過得悠哉悠哉。

老伴走了,我來美生活,兩個女兒對我噓寒問暖,關懷備至。我已慢慢走出喪夫之痛的陰影。我學會上網、發 電子信、學英語。最近又和大陸、台灣來探親的同胞練習唱歌,其樂融融。我還迷上寫作,寫生活的事、感動的事、回憶往事…,寫作,不為名不為利,只為鍛鍊大 腦,活躍身心,避免老年痴呆。

我的積極努力,感動了周遭親友,他們也體會到生命是不斷學習的過程,生活縱有逆流,總要樂觀健康的活下去!

宴請老外

宴請老外
虞貞伶
October 14, 2009 12:00 AM | 2138 觀看次數 | 6 6 評論推薦: | 電郵給朋友 | 打印
中式美食色香味俱全,尤其東方人的清瘦體型,常讓中廣身材的老外以為原因出自中式料理,所以只要號召供應中式餐點,總能吸引許多人。以前先生任職的的單位有一個coffee time,每月一次晚餐,輪流到各家去饗宴談天,只要輪到中國太太主辦,出席率一定爆滿。

老 外喜愛的中國菜,老中不一定喜歡,如左公雞、酸甜雞、春捲、炒麵…酸酸甜甜又常黏糊糊。不過我要介紹的小吃,是道地台灣口味,簡單又容易料理,每次端出這 道菜,從沒失敗過。這就是台灣茶藝館非常風行的「醃毛豆」。做法很簡單,冷凍毛豆與冷水同煮,煮時加點八角、多撒些鹽、淋些油讓色澤光亮,但不要加蓋(有 一回為加快速度,加蓋悶煮,青綠誘人的顏色變得枯黃,賣相差很多)。煮到差不多軟了,就可撈起來,撒些蒜末、鹽、黑胡椒、鰹魚粉,再淋上香油拌勻,幾乎就 大功告成了,但最關鍵的秘訣是——時間,一定要前一天先做好,醃個一天,入味後口感更棒,無論喝茶或下酒,都是佐興佳味。

十 幾年前有一次出這道菜,鬧過一個笑話。那是社區大學的期末聚餐,教授安排一場寰宇美筵,讓同學各自端出各國料理。累積以前的成功經驗,我自信滿滿等著同學 讚美手藝,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預期的掌聲,忽然瞥見前面一位氣質優雅的同學,把整個豆莢送入口中,很費力地把它嚼碎吞下,然後非常客氣地對我點頭微笑,看 得我張口結舌,差點暈倒,趕緊衝向她示範正確吃法,把豆莢剔開後吃豆仁,她才用燦爛的笑容對我說:「hummmm~~ much better!」,我想其他同學可能也都犯了同樣的錯誤,只好一群一群去示範,解說過後的毛豆果然美味,堆滿的盤飧才逐漸清空。

另 一道簡單的料理是「豆腐肉絲羹」,肉絲先用酒、醬油、太白粉略醃,入油鍋爆香,加入高湯一杯、足量清水後,放下切丁的豆腐、切薄片的香菇,最後打個蛋花, 太白粉勾芡,灑點香油、胡椒和蔥花,就可以美味上桌了。出這道菜很「安全」,沒有老外疑慮的怪異食材,不會讓他們吃得心驚膽跳。有一回我們在 Downtown一間高級餐館宴請外賓,盤盤都是珍貴食材,充分表達主人的誠意,那知老外得知剛剛下肚的美食是雞佛、胗肝時,大半衝入廁所催吐。有了這個 經驗後,知道請老外不必太費神,愈簡單愈通俗的食材接受度愈高。

阿琳姊與蘑菇雞片

阿琳姊與蘑菇雞片
金祖悌
October 16, 2009 12:00 AM | 1351 觀看次數 | 16 16 評論推薦: | 電郵給朋友 | 打印
回憶起許多年前,正值年少輕狂,初為大學新鮮人,寄宿學校宿舍。 第一年為了減輕「食」的問題,就花錢付費,包了一整年學校的伙食。

一年來印象最深刻的,莫過於因為去吃晚餐,認識了阿琳姊。

開學不久頭幾天,第一次看到她,在負責為用餐的同學分飯打菜,她一邊舀菜,一邊以奇特的口音告訴前一位同學:「要吃蔬菜喔!要乖喔……」

那同學倒還「真乖」,開玩笑地回敬了一句:「是是是,琳大媽……」只見她張嘴爽朗地笑一笑,完全不在意。

等換到我時,她就直直問:「告訴我,要不要乖乖吃蔬菜?你會當乖孩子嗎?」

她這麼當眾一問,搞得我一時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故作鎮定,引來其他在用餐的同學哄堂大笑。

直到一個學期中的週末,在學校圖書館寫作業查資料,走過一排排的書桌書架,一個轉角,就撞見了一個原本只有在吃晚餐時才會看到的熟面孔。

「要期中考囉!有沒有認真讀書啊?」同樣耳熟親切卻又有點威嚴管教的口吻,這不就是平常在餐廳配飯打菜、綽號琳大媽的阿琳姊嗎?

略微寒暄交談之下,這才曉得她是從東岸麻州來的交換學生,只交換一個學年。同樣都是住校生,年齡也不過才大一兩歲,她卻表現得十分世故成熟。

秋 季的學期,天轉涼,傍晚黑得也快。一次因為系裡的課業活動,耽擱得比較晚,趕到宿舍餐廳時,供應時間已經快要結束了。但是正巧見到負責控管餐點的阿琳姊, 她說,你別急,還有一些煮青菜、餐包跟千層麵,還有十來分鐘,要是你不介意,我也不會介意,再說剩下來一點,不吃丟了還有些浪費可惜。操著東岸腔調的話, 速度快得像連珠砲似地,還沒說完就快手快腳地盛好了一盤晚餐給我。

當下我心裡萬分感激。在匆匆找了桌位坐定時,阿琳姊緩緩地走過來,問到:「不介意跟你聊一聊?」

我說沒關係,請便。

阿琳姊便好奇地發問:「我想要確定,你是……中國人?」

我回答,很好的觀察力。通常一般美國人都會把所有他們知道、喊得出名字的亞洲國家,統統先胡亂猜一遍,然後再一臉無辜地告訴你,你們都長得同一個樣子啊。

阿琳姊接著侃侃道來:「我在高中時,在一家中國餐館打過工,當跑堂小妹……我只學會一句中國話,可不可以說給你聽聽?」

我說好啊,心頭還在暗想,頂多了不起,就是「你好嗎」、「謝謝」一類的問候語。

出乎意料地,阿琳姊不急不緩,一字一字就像朗誦般唸出來:「Moo-Gu-Gai-Pan。」

我愣了一下,她看到我稍略吃驚的表情,以為我聽不懂她在講什麼,更加仔細地字正腔圓又重複唸了一遍:「Moo-Gu-Gai-Pan。」

這下終於給聽懂了,這位義大利姑娘家,她講的可是道地廣東話發音的「蘑菇雞片」。 接著,她就娓娓地描述蘑菇雞片的每一個細節;從滑嫩的雞胸肉片、拌炒油綠的豌豆、到那勾芡過的湯汁……那一道美國式的中國菜,在她的形容下,變得格外地鮮美。

阿琳姊回憶道,從前打工時,餐館老闆很賞識她工作辛勤努力的表現,和她待人接物的親切態度。在她收工下班前,都會為她準備一道蘑菇雞片跟一大碗白飯。她說,那盤蘑菇雞片的味道總是特別香,讓她忘卻一晚工作的辛勞,那盤蘑菇雞片,是她感到既溫馨又實在的犒賞。

述說完那一段回憶,她又很認真對我再唸一遍「Moo-Gu-Gai-Pan」。

「我這樣說,算不算標準?」

即使,那是廣東話的發音,但這時,不會去計較這麼多。我稱讚說,真是很標準,標準到人家不曉得,你到底是義大利裔還是中國人。

聽到這樣的稱讚,阿琳姊像是中了彩券一樣地雀躍開心,眉開眼笑又得意洋洋地從餐桌蹦起身。

「今天,我回去打長途電話給家人,要告訴他們一個好消息!」

「什麼好消息?」

「我會說中文!而且,還是被一個中國人給肯定……」 阿琳姊的眼光,泛著喜悅的閃爍。「看來,我老爸應該不反對,我去報考外交使節吧?」

好 久了,阿琳姊早就回到東岸去,而我也從學校畢了業。事隔了十來年,大家都流行用電腦網路上的社交網站,與遍布世界各地的親朋好友聯繫。我用 Facebook搜尋,找到阿琳姊的名字。留了一小段自我介紹。 結尾前,還不忘加上了一段像似密碼的關鍵詞:Moo-Gu-Gai-Pan

一天不到,很快地在電子信箱上,收到了回應:「That’s me!」

單單兩三個字的回覆,似乎又隱約地可以聽到,阿琳姊當時在餐廳熱情爽朗的招呼聲……(寄自加州)

清酸重辣豆腐湯

清酸重辣豆腐湯
羽嚴
October 14, 2009 12:00 AM | 1900 觀看次數 | 7 | 電郵給朋友 | 打印
在美國,可以吃到民族熔爐的各樣美食,中式烹調當然是個中翹楚。初學掌勺的我,竟在其中煮出了貢獻。

坦白說,這都歸功那千年簡樸的白板豆腐。

如今在世上哪個角落的超市,都有豆腐,還可挑嫩揀老。在華人或亞洲超市,豆類食品更是琳琅滿櫃,令人眼花手亂。豆包?百葉?各抓一盒試了再說。我們四年級的留學生,曾熬過家鄉食材的貧乏期。那年頭,何處覓豆家!

三 十年前剛到美國,正逢西方人青睞中國食物,對大豆製品的認知開始萌芽。當年想喝杯豆漿吃盤豆腐,都得上中國城。可那時中國城不多,就算有,也在大都市停車 不便的鬧區,有車的老中戀著鄉情還定期去解饞,沒車的學生只能徒呼負負。那時興起些美國佬經營的豆品店,在西式店舖中飄著豆香。我們大學城裡正好有個養生 豆子鋪,是全密西根第一家豆腐店,每天現做青灰色帶渣粒、也帶愛心的手工豆腐。衝著走路就到的便利,我們偶爾上鋪子捧場,買塊豆腐拌皮蛋。

不 到十年,景況改觀。橫貫美國的八○號公路,東起紐約西抵金山,在兩大華埠間營生出許多華人市場;不僅送來豆漿豆腐,還有蔥薑蒜和小白菜。藉著運輸之便,多 種家鄉料理的食材由夢境走上貨架、冰櫃,海外遊子的餐桌從灰藍轉紛彩,色香味一併升級。我也從學校畢業開始上班,過著中產階級的安定生活。

那年頭的上班族工作穩定心情輕鬆,辦理公事外兼顧餐敘小聚,聖誕活動更由一周延到月餘,盛況感人。我這幕後小將,衷心感謝老祖宗的發明,凝結出健康好煮的豆腐,讓我的酸辣湯從一品(pint)煮到二十多夸(quart)的極品,風靡六十多位老美同事,二十年後仍津津樂道。

做 學生時偶和老美聚餐,我總帶盤水果或巧克力;一來烹飪尚未出師,二來不明他們喜好,果盤或甜食,就八九差不了。工作後,專員兼母親的身分,讓同事錯想成中 國菜的高手,期望我在聖誕佳餚上展露才華。十一月的感恩節剛過,小妮子阿潘就翻到十二月的月曆,槓去假期以及聖誕大餐日,讓組裡的美食家就著月曆的空白, 填上拿手應景的糕餅。到時候,只有簽字的團友才能分享口福。

上班第一次逢冬節,就給阿潘阿珍纏上,好歹出個中式點心增添氣 氛。只歎「萬般皆下品、唯有廚藝高」的意識來得晚,嘗過多少家鄉美點,卻做不出半個。無可閃躲下只好答應試做;輾轉三十天後,我拎個小鍋,舀出三碗酸辣湯 與她們分享。兩位金髮俏麗埋頭慢吃,斯文中透著驚喜;儘管我一旁不斷提醒,這不是點心類可能與氛圍不搭;她們反而當成出奇的新點子,針對過多的紅綠酥脆甜 點,添個有特色的新款,正好讓活動「活動」起來。

不想我的羹湯,給這「二美」當成寶,來年就上場打頭陣,創出新局面。

北 美大湖區在八○、九○年代,除芝加哥地區外,地道的中餐館不多;我們城裡零星的兩間都以美式中菜開張,左宗雞甜酸肉餛飩湯為招牌菜。在這規模的城裡,同事 們初嘗正宗有味的豆腐湯,彷彿上了癮,年年等著羹湯好過節。每提起酸辣湯與聖誕節的東西關聯,我就無言以對,只能歸於可愛的錯誤。

當年阿潘把酸辣湯推上檯面,同時改她自己的甜餅為玉米片捲菠菜泥,還遊說獵鹿高手嵐仔,讓他燉鍋鹿肉來壯壯聲色。如此的三鹹菜餚領軍,將第二年的聖誕佳餚周延長兩倍,因我們小組全體加入。那年我選個八夸大鍋,準備了至少二十碗的豆腐湯,以免有人向隅。

以 後回想這事的熱鬧延續,主客雙方的積極與捧場使然。同事大半來自中西部,淳樸友善,他們第一次與老中共事,就能品嘗中國傳承了幾千年的豆腐,加以全球對黃 豆的通識,大夥兒打心裡已接受這新來的餚羹。而我這烹調新手也投入不少心力,除了改良食材與火候,並對老美的口味以及飲食觀,做些廣角度的探索比較。

味 覺靈敏的人,成年了才嘗大豆食品,常覺得豆味太重,重得嗆。日後在美國製造的豆漿和豆腐冰淇淋,都加香草、巧克力等口味來招引買客;食客在熟悉的味道中, 將大豆的養分悄悄吃下。我熬的高湯用上半隻附著白肉的雞骨,早一晚熬煮以便撇油,各種切絲的材料煮熟了只佐胡椒和鹽;第二天早上到公司加熱,離火前才下清 香的蘋果醋。老中喜愛鎮江醋的濃郁,然而,對不知鎮江文化、山水的老外來說,單純的果醋就夠了。胡椒的香辣難不倒老美,他們在沙拉、通心麵中加很多;讓豆 腐在香辣中浸著,喝前還可撒上現磨的胡椒,再嗆的豆味也消弭無蹤。

湯裡配著豆腐的佐料不必多樣,可得多量。我第一年用金針和 木耳,費了大半時辰解釋,鬧到最後才明白,阿潘和阿珍都怕木頭的耳朵,任是多滋補的蕈類,總歸怪形怪色;她倆卻喜愛金針,能接受花食材,尤其打了結的金針 有嚼勁,成了往後大家的固定要求。另個要求是加辣。有回我順手帶罐辣醬,沒想到有那麼多嗜辣族,寒天裡吃得滿口辣椒滿臉的汗。

五 年後我們聖誕老饕團增為三十人,隔壁組的都入了團。十月底還吃著萬聖節的糖果,大家就催阿潘掛出美食月曆,忙著挑吉日簽菜色。行之幾年後,鹿肉丸子、南方 炸雞、酸辣湯和祕製水果蛋糕,成了團裡的長駐美食,不得替換。我那羹餚只要換過一料,提議的大聲公就給眾人哄跑了;可來年大家就善意地提醒我改個佐料,並 歡迎他加入。

那是鹹甜美食並蓄後七年,公司樓上另個單位有十多人也陸續加入,大聲公先來探看。摸清狀況後,大聲公跑來抗議我 不公,好好一鍋美湯給肉絲攪得他不能吃,明年可否煮成無肉的豆腐湯。可湯頭是雞湯,仍是葷而非素。他猛點頭稱好,雞可以,豬不可以。原來大聲公並不吃素而 是猶太人,還守著條條戒律。

好嘛,雞絲一代就是五年,直到大聲公退休。接著幾年,雞肉豬肉輪著入湯,大家邊吃邊憶舊講古,新 進的同仁知道了美食月的歷史,也聽活了大聲公的個性。這時老饕團總有六十人了,普通月曆安不下這許多菜名;阿潘招個新人當助理,做份大月曆,每天兩吋的平 方格可容四、五人發揮,整個十二月紅紅火火,生動有味。看著新舊老少的同事們,人手一碗熱乎乎的清酸重辣豆腐湯,我心慨然。

豆 腐之妙,國人熟知並深信。豆之營養,洋人聽說卻信得懵懂,大概沒有烹調的自信。我無意中讓這群老美愛上豆腐羹,當年投入的傻功夫收到「美」的回報,離職後 尚有續曲。南遷四年返回大湖區訪友,與老同事餐敘,有人見面就問「可有酸辣湯」,全場哄然,並引發近年職場壓力的喟歎。他們已兩年不曾中午聚餐,聖誕節的 美食團在我離開後只辦了一回,團友大減而且毫無氣氛;大家寧可空著盤子清談,懷想不再出現的肉丸與酸辣湯。

餐後與老友一一擁別。老喊我「娃兒」的寶伯笑望著我,「娃兒的笑,和黃燦白瑩的湯一般美。」是啊,他最欣賞金針菇遇上豆腐的口感與色彩。寶伯雙眼流動的笑意,滿是八十高齡的睿智,以及他對豆腐湯的印象。(寄自喬治亞州)